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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世宏專欄：川普電影關稅　奈伊聽到會吐血吧

羅世宏 2025年05月13日 06:00:00

川普宣布「在外國製作」並進口到美國的電影將徵收100%關稅，意味著文化戰場正式被納入貿易戰的範圍。（美聯社）

2025年5月4日，美國總統川普再次拋出震撼彈，宣佈將對所有「在外國製作」並進口到美國的電影徵收100%關稅，理由是這些外國製作不但奪走美國電影產業的就業機會與資金，還構成了「國安威脅」與「宣傳工具」。媒體報導指出，此政策一經宣佈，立刻引爆全球影視圈的恐慌情緒，從好萊塢、英國、法國到澳洲、紐西蘭，製片人、影展、市場機構甚至各國政府紛紛表態反對。

這項政策看似針對貿易逆差，實質卻極可能對美國自身電影產業造成自殘式重創，也意味著文化戰場正式被納入貿易戰的範圍。

看似保護，實則自殺的文化政策

川普在他的社交媒體帳號發文宣稱，美國電影產業正「迅速死亡」，外國政府透過稅務優惠、製作補助「偷走了我們的電影工業」，甚至形容這是「有組織的行動」，並將其定義為「國家安全威脅」與「宣傳與洗腦」。他特別用英文大寫字母強調：「我們要電影在美國製造，再度！」（WE WANT MOVIES MADE IN AMERICA, AGAIN!）

然而，這項措施的細節極為模糊。包括關稅將如何徵收？是否適用於Netflix等串流平台？又是否影響美國公司在海外製作的影片？皆未說明。CNN指出，電影屬於「智慧財產權」而非「貨物」，在現行貿易體系中其關稅實施缺乏法源基礎。

若此政策落實，對獨立電影產業將是滅頂之災。一位歐洲資深製片人接受媒體訪問時直言：「這會讓中低成本電影無法製作，從製片助理到剪接師的工作全都沒了」。全球許多美國電影，尤其獨立製作，仰賴加拿大、英國、紐西蘭等地提供的稅務優惠與成本優勢。川普的政策形同切斷這些資源，卻未提出替代方案。

根據路透社報導，2023年美國製片公司預算超過4000萬美元的電影，有一半在海外拍攝；而洛杉磯近十年來影視製作下滑約40%。但與其說是外國「搶走」機會，不如說是美國本土缺乏足夠吸引力。

好萊塢高層三緘其口

截至目前，美國電影協會（MPA）與好萊塢主要工作室對此政策保持沈默。外界普遍認為，好萊塢在川普第二任期對他的批評聲音大幅減弱，有些高層甚至選擇「靠攏權力」。這種壓抑批評的氛圍，也讓整個產業陷入寒蟬效應。

川普更早任命強沃特（Jon Voight）、席維斯·史特龍（Sylvester Stallone）、梅爾·吉勃遜（Mel Gibson）為「特別大使」，宣稱要讓好萊塢「重返榮耀」。但這項安排反而被視為將政治與娛樂過度綁在一起。

國際反應：紐澳與歐洲反彈

澳洲內政部長Tony Burke表示將「堅定不移」地捍衛本國影視產業，紐西蘭總理Christopher Luxon也強調自己將成為影視產業「最強力的倡議者」。畢竟，從《魔戒》到漫威電影，從《阿凡達》到《不可能的任務》，紐澳一直是美國大片的重要攝製基地。若失去與美國電影市場的垂直整合，這些國家的影視產業及其就業人口將遭受重創。

根據報導，今年的坎城影展已有片商與投資人縮手，原因正是擔憂「未來美國是否接受海外製片」，整體市場已感受到震盪。

川普任命強沃特、席維斯·史特龍、梅爾·吉勃遜為「特別大使」，宣稱要讓好萊塢「重返榮耀」。（美聯社）

貿易盈餘與全球價值鏈的矛盾

最諷刺的是，川普口口聲聲要「拯救產業」，但實際上，美國電影產業是少數在全球市場中持續維持貿易順差的領域。2023年，美國影視出口達226億美元，貿易順差達153億美元。這不僅非「輸家」，反而是美國「軟實力」（soft power）的核心代表。川普這樣自毀美國影視軟實力的長城，最近剛辭世的「軟實力」一詞發明人奈伊（Joseph Nye）聽到應該會吐血！

CSIS學者William Reinsch指出：「報復會殺死這個產業。我們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以中國為例，今年4月已率先降低美國電影進口配額，作為美國對華加徵關稅的報復。

文化政策的誤解與民族主義的扭曲

川普將外國電影視為「意識形態的輸入」與「敵對宣傳」，聽起來非常荒誕，因爲這些指控應該由其他國家對美國提出，而非反過來。再者，川普的指控與敘事邏輯忽略現代影視工業的製作與流通方式早已全球化。串流平台如Netflix的模式正是「在地製作，全球發行」，若被關稅限制，其向來享有全球優勢的商業邏輯將崩解。

此外，觀眾觀影口味亦然，早已跨疆界消費來自各國的影視作品。川普電影關稅措施若實施，將不僅阻擋外來作品，更將削弱美國觀眾選擇權與文化多樣性，導致內容品質與題材創新雙重退化。

另一條路：浮現中的聯邦稅收補貼方案

與川普的關稅主張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加州州長蓋文·紐森的提案。他呼籲聯邦與加州合作推動總額75億美元的「全國電影稅收優惠計畫」，作為鼓勵製片回流美國的政策工具。該提案獲得美國電影工會、產業團體與民主黨州議員支持，主張以正面誘因取代懲罰性政策。

北美劇場與影視技術人員工會聯盟（IATSE）的聲明指出，外國政府透過積極的稅收優惠和補貼，成功吸引電影與電視製作，以及這些製作所創造的大量工作機會。原本預計在美國首映的影片，越來越多地在海外拍攝，導致美國影視產業流失工作機會。「僅在過去兩年中，IATSE 會員在美國各地已失去數萬個工作機會。這意味著全國數千個家庭、小企業和社區正感受到產業萎縮帶來的經濟困難。」

但該聯盟主席Matthew Loeb透過該聯盟聲明表示：「美國需要一個平衡的聯邦回應，以恢復影視工作機會。IATSE 建議川普政府實施聯邦電影製作稅收優惠和其他國內稅收條款，以為美國工人創造公平競爭的環境。…… 我們堅持認為，任何最終的貿易政策都不應損害我們在加拿大的會員利益，也不應損害整個產業。」該聯盟代表著美國與加拿大超過17萬名影視產業工作幕後工作人員。

眾議員Laura Friedman與參議員Adam Schiff亦積極推動聯邦法案，希望建立與各州稅收優惠配套的聯邦激勵措施，以真正創造本土就業，而非製造國際緊張與產業焦慮。

007豁免，凸顯川普式任意決策

5月8日，美國前總統川普在白宮面對《泰晤士報》記者提問時，親口表示英國《007》系列電影可豁免其日前提出的100%海外電影關稅。原因既非法律或產業原則，也非任何國際貿易協定，而是因為「詹姆士龐德的初代演員史恩·康納萊是我的朋友，他幫過我」。川普憶述，康納萊曾在他於蘇格蘭亞伯丁開發高爾夫球場受阻時出面聲援：「讓那個該死的傢伙建他的高爾夫球場吧。」。

這樣的發言，充分暴露了川普一貫的政治風格：將公共資源與政策工具視為私人利益與忠誠交換的籌碼。所謂「100%關稅」，不僅未見明確規範，旋即更淪為總統人際關係的延伸與獎懲系統。

此一決策也顯示川普對「文化即國安」的扭曲理解本質。他聲稱海外輸入電影可能傳遞「宣傳」與「意識形態威脅」，卻對一部明確以英國間諜為主角、反覆強化英國軟實力形象的007系列電影，出於私情予以豁免，這種雙重標準與內在矛盾已近荒謬。

正如IATSE與好萊塢工會所主張，美國影視業需要的是可預期、制度化、基於產業現實的政策支持，而非總統心情、私人情誼或個人恩怨的即席裁定。龐德007系列電影豁免事件正是最具代表性的負面教材，說明川普式文化保護主義終將走向任意、荒謬與自我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