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財經

【大師講堂】歐洲經濟陷入停滯　德總理蕭茲戀棧權位只會雪上加霜

羅格夫（Kenneth Rogoff） 2024年12月08日 07:00:00

德國最終會克服當前的困境，但關鍵問題在於需要多久。

～國際貨幣基金前首席經濟學家　羅格夫（Kenneth Rogoff）

歐洲很可能在美國候任總統川普明年1月上任後迎來一場貿易戰，但其兩大經濟體目前卻舉步維艱。德國大概會連續第二年出現零成長，而法國2025年的經濟成長率則預計低於1%。

歐洲的經濟停滯究竟是因為凱因斯主義刺激政策力道不夠，還是源自於其臃腫僵化的福利國家體制？不管是何種狀況，那些認為透過簡單措施（如提高預算赤字或降低利率）就能解決歐洲眼下各項問題的人顯然脫離了現實。

舉個例子，法國的積極經濟刺激政策已將其預算赤字推高至相當於GDP的6%，而其債務相對GDP的比率則從2015年的95%飆升至112%。 2023年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因將退休年齡從62歲調到64歲而遭遇大規模抗議。這項措施雖然能取得一定成效，但對該國的財政挑戰來說只是杯水車薪。正如歐洲中央銀行總裁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最近警告，若不進行深層改革，該國的財政將難以為繼。

許多美國和英國的進步派人士欽佩法國的大政府模式，並希望本國採取類似政策。然而債券市場最近已經開始注意到法國債務膨脹所帶來的風險。令人吃驚的是，法國政府目前支付的風險溢價比西班牙還高。

由於已開發經濟體政府債務的實際利率預計將為防止衰退而不斷提升，法國無法單靠經濟成長來擺脫其債務和退休金問題。相反，沉重的債務負擔幾乎注定會拖累其長期經濟前景。在2010年和2012年，蘭哈特（Carmen M. Reinhart）和我發表了兩篇論文，論述證明過度債務對經濟成長的不利影響。歐洲這些負債累累的經濟體和日本都是這種動態的典型例子，而後續的學術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

法國總統馬克宏提高退休年齡引起大規模抗議，圖為11月23日出席巴黎「解放史特拉斯堡」80周年活動。（美聯社）

政府應對經濟放緩和衰退的能力，會受限於沉重的債務負擔，進而阻礙了GDP成長。德國的債務相對GDP比率僅為63%，有足夠空間修復其破敗的基礎設施和提升教育體系表現。如果實施得當，這些投資可以帶來足夠的長期成長以抵消其成本。但財政空間只有在被明智使用時才有價值：事實上德國的「債務煞車」（每年赤字額不得高於GDP的0.35%）過於僵化，下屆政府必須想辦法繞過它。

此外，如果缺乏重大改革，增加公共支出也無法帶來持續成長。具體而言，德國必須重拾前總理施若德（Gerhard Schröder）在2000年代初引入的哈茨改革（Hartz reforms）的諸多關鍵條件。這些措施顯著提高德國勞動力市場的靈活性，與法國形成鮮明對比，並幫助德國從「歐洲病夫］轉變為充滿活力的經濟體。但經濟政策的左傾使大部分進展付之東流，嚴重損害了德國引以為傲的效率。該國建設急需的基礎設施的能力明顯下降；一個明顯的例子是柏林的布蘭登堡機場，該機場最後在2020年啟用，比原計劃晚了十年，成本則為原本的三倍。

烏克蘭戰爭削弱德國投資者信心

德國最終會克服當前的困境，但關鍵問題在於需要多久。本月稍早，總理蕭茲（Olaf Scholz）解雇了財政部長林德納（Christian Lindner），導致其本就脆弱的聯合政府解體。隨著選舉定於2月23日舉行，缺乏個人魅力的蕭茲現在必須讓位給另一位社會民主黨人，否則將承擔本黨內爆的風險。

蕭茲迄今依然抵制要其放棄競選連任的呼聲，並因此危及到其黨派繼續執政的機會。他不願退讓的態度有如美國總統拜登，後者花了太長時間才將接力棒傳給更年輕的候選人（副總統賀錦麗），而這無疑是導致她遭遇決定性選舉失敗的原因之一。

在這種政治動盪中，德國正面臨越來越多的挑戰，威脅著其作為歐洲經濟強國的地位。烏克蘭戰事的持續削弱了投資者信心，而德國各大工業基地尚未從失去廉價俄羅斯能源的衝擊中恢復過來。此外，汽車業在從燃油轉向電動方面步履維艱，落後於全球競爭對手，而對（經濟同樣疲軟的）中國的出口也大幅下降。

如果明年一個更保守、市場導向的政府上台，這些問題可能會得到解決。但有鑑於民眾對結構性改革的支持程度持續較低，要讓德國重回正軌絕非易事。如果沒有重大變革，該國經濟將難以重新獲得活力和彈性去應對即將到來的川普關稅戰。

儘管大多數其他歐洲經濟體面臨類似挑戰，但義大利在總理梅洛尼（Giorgia Meloni）的領導下可能表現稍好一些，她可算是這塊大陸上最具效率的領導人。西班牙和一些較小的經濟體可能會填補德國和法國留下的部分空白，尤其是波蘭，但卻無法完全彌補兩大歐盟經濟重量級選手的缺陷。

如果不是擁有旅遊目的地的持久吸引力（尤其是對那些用強勢美元支撐旅遊業的美國遊客），歐洲經濟前景可能會更加黯淡。即使如此，2025年的前景依然灰暗。雖然歐洲經濟仍然可能復甦，但凱因斯主義刺激政策並不足以維持強勁成長。

羅格夫（Kenneth Rogoff）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首席經濟學家，哈佛大學經濟及公共政策學教授，2011年度德意志銀行金融經濟學獎得主，與蘭哈特（Carmen M. Reinhart）合著《這次不一樣：800年金融危機史》（This Time is Different: Eight Centuries of Financial Folly），以及即將出版的《我們的美元，你們的問題》（Our Dollar, Yur Problem，暫譯）。

（本篇翻譯由PS官方提供，責任編輯：國際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