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阻戰略如走鋼索？《外交事務》給美國3指導棋　不要激怒北京讓它打台灣

台海局勢日益緊張，外國期刊分析指出，美國對台灣戰略的核心矛盾在於「嚇阻與挑釁只在一線之隔」。若做得太少，北京可能認為有機可乘。做得太多，則可能刺激中國提早對台灣動武。

因此，美國應在軍事上加強前線部署但避免高調宣傳，讓台灣維持對美國的軍售依賴，且在外交上明確重申不支持台獨、維持「一中政策」。同時，美國也應避免將經濟手段過度武器化，因為對中國的壓力若過大，反而可能讓北京認定與其被長期圍堵，不如「1場大戰解決」。

《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期刊20日針對台海局勢和美國立場及政策，刊登專文分析指出，嚇阻（deterrence）是1門平衡藝術，而美國正在失去平衡。

隨著台海局勢日益緊張，華府的政策辯論依然分裂。美國的整體戰略圍繞著「嚇阻中國武力犯台」，過去3屆政府的核心架構主要包括3大要素：一是提升美國與台灣聯手防衛的軍事能力。二是透過外交手段，向中國傳達美國保衛台灣的決心，同時安撫北京、強調華府不支持台灣獨立。三是以經濟壓力減緩中國軍事現代化的進展。

不過，對這3者之間如何取得適當平衡，美國政策圈缺乏共識。而這個平衡點，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嚇阻」在實際操作中，會呈現什麼樣貌。許多嚇阻策略都自有它們的道理，但都沒有觸及美國戰略核心的矛盾：嚇阻有兩種可能失敗的方式。做得太少，北京可能認為它可以在華府反應之前成功奪取台灣。做得太多，中國領導人可能會認為「武力統一」成為唯一的出路。

讓北京相信台灣防衛與美方「高度綁定」，無法單獨行動

目前，美軍持續強化在台灣周邊的軍事部署，尤其是在菲律賓獲得更多基地使用權，並加強日本西南部和整個西太平洋的軍力。但是，單靠數量的增加還不夠，美國還需要「質」的轉變，才能真正阻止中國以武力統一台灣。

美國應在區域內加強前沿部署，並強化能阻擋兩棲登陸作戰的關鍵戰力，例如戰略轟炸機、潛艦還有反艦飛彈等。一旦這些武器到位，也必須具備足夠的行動彈性。例如，美國應優先確保在日本和菲律賓部署潛艦支援艦，讓潛艦不必返回關島或夏威夷就能完成補給及重整。

然而，美軍至今仍未全面推動這類改變，因為這在國內外都具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日本和菲律賓等駐地國會擔心成為中國報復的目標，而部分美國決策者則憂心會「踩到北京紅線」。

不過，如果華府遵守幾個原則，美國強化在台海周圍的軍力未必會刺激中國。例如：避免公開宣示或高調展示新的軍事部署。至於強化台灣的自身軍力，雖然長期是美國的政策主軸，但風險更高。北京擔憂，如果台灣對「自我防衛的能力」過於自信，恐將走向單方面宣布獨立。

因此，美國應主要提供那些「仍需仰賴美方支援」的軍事裝備。例如：拜登政府在2024年批准對台灣出售3套「國家先進地對空飛彈系統」（NASAMS），就是為了加強與美軍的互操作性。換句話說，這款系統的設計本身就須仰賴美軍支援，才能發揮最大效能。

華府也應適時強調：台灣的防衛能力與美方高度綁定，藉此安撫北京——台灣無法「單獨行動」。

不支持台獨應包括制止台灣領導人「踩紅線」

「安撫中國」是有效嚇阻策略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不過，從川普第1任期到拜登政府，美國逐步鬆動長期奉行的「戰略模糊政策」（strategic ambiguity），也就是不明說是否、何時會出兵保衛台灣。相反地，美方越來越頻繁對中國釋出「保台決心」的訊號，包括美台官員的直接互動，或甚至是一步步邁向與台灣建立正式外交關係。

拜登成為首位在總統就職典禮上邀請台灣代表出席的美國總統，他也多次公開聲稱美方對台灣有「防衛承諾」，甚至曾表示「如果中國對台灣發動前所未見的攻擊」，美軍將會出手。今年2月，美國國務院從其網站刪除了「不支持台灣獨立」的表述，這當然也被中國解讀為挑釁。

這些看似象徵性的舉動，其實對北京來說非常真實，讓中國更難繼續營造「和平統一進展中」的表象。因此，美國這類挑釁行為——像是外交互動、稱台灣為「國家」、主張美台建立聯盟——不僅無助於嚇阻，反而可能加速北京決定出兵。

為了安撫中國，華府應明確表示不支持台灣獨立，並在台灣領導人有疑似「踩紅線」的言行時，「予以公開批評」。例如2003年12月，小布希總統在與中國總理溫家寶的聯合記者會中，明確批評台灣總統陳水扁，表示美方反對任何一方片面改變現狀，並點名陳水扁的言行顯示他有可能單方面改變台海現狀。

華府也應搭配明確重申「一中政策」仍然有效，強調任何統一方式都必須是「非暴力的」，且美方不反對在「台灣同意」的前提下，達成和平統一。

貿易戰恐讓「熱戰」更具吸引力，應經濟讓步

相比於軍事及外交層面，「經濟壓力」是美國嚇阻政策中最難以拿捏的一塊。從川普時代開始，美國對中國採取經濟圍堵政策，企圖限制它們的長期經濟成長及技術發展，並阻止中國的軍事現代化。

然而，這場美中貿易戰，還有日益升高的出口管制與投資限制，只會加深中國對美方意圖的懷疑，讓北京更堅信華府是要「圍堵中國」，而非「和平共處」。這種經濟壓力不但可能強化中國的對抗意志，還讓北京得以將自己包裝成「全球貿易秩序的捍衛者」，還把全球經濟放緩的責任推給美國。

這樣的戰略對削弱中國軍力的成效也有限。中國以史上最低的成本實現了軍事現代化，並未落入「軍備vs.民生」的典型困局，也未如歷史上的挑戰國那樣，與美國軍費一較高下。

事實上，這場貿易戰甚至可能讓「熱戰」看起來更具吸引力。目前，中國只會在極少數的情況下考慮武力犯台，例如：確信可在美軍介入前奪取台灣。因為大規模戰爭的代價太高，尤其是美中的經貿關係依然具有重大價值。

不過，如果美國對中國的經濟壓力持續升高，北京可能會認為與美國經濟往來的好處已經「沒有了」，屆時動武反而變成「擺脫美國壓制」的唯一途徑，讓中國更可能鋌而走險。因此，美方應透過具體的外交及經濟讓步，讓北京看到「維持現狀的好處」，同時清楚地傳達美國沒有惡意。

最須要精準拿捏「嚇阻」的地方，就是台灣

在華府，「嚇阻」一詞，越來越等同於對中國採取強硬甚至敵對的姿態。但是，這類姿態無助於真正增進台灣的安全，美國應該靜悄悄地投資軍備和備戰、謹慎措辭、維持與中國的經濟韌性甚至部分互賴。

嚇阻的兩難——既可能滑向挑釁，也可能因猶豫不前而失效——迫使美國必須採取如走鋼索般的策略。而在全世界，最須要精準拿捏的地方，就是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