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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濠仲專欄：你看到了馬斯克還是鄭南榕

李濠仲 2025年04月03日 02:40:00

兼天，我們到底是看到「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馬斯克」多一點，還是「主張百分之百言論自由的鄭南榕」多一點？（合成照片／維基百科／美聯社）

2022年，美國富商馬斯克以440億美金收購Twitter（現改為X），並以自己的第一條貼文：「言論自由是民主正常運作的基石」，為接下來平台發展指明方向。隨後，他經常透過媒體對外傳達個人支持言論自由的立場，並自稱為「言論自由的絕對主義者」。同時他還承諾將把Twitter打造為討論人類未來重大問題的數位城鎮廣場。

鑑於馬斯克過去發言經常反覆無常又目中無人，許多人不免狐疑，倘若將美國最大社群平台交由這樣一位億萬富翁去塑造規則，對Twitter來說，將意味著什麼？尤其好奇，馬斯克所謂的「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會對Twitter帶來什麼變化。

Free speech is the bedrock of democracy.

That’s why it’s the FIRST Amendment.

Without free speech, all is lost. https://t.co/KfXodapTkA
— Elon Musk (@elonmusk) February 16, 2024

當時，遂有法律學者試圖從1789年麥迪遜對《第一修正案》的原始初衷，去反思因馬斯克而起的「社群媒體時代言論自由意義」。根據麥迪遜對言論自由立下的精神，包括：「人民不得被剝奪其言論、寫作或發表其觀點的權利；新聞自由作為自由的重要堡壘之一，不容侵犯」、「言論自由是人民自治的先決條件」，以及「言論自由即是每個自由政府的真正主權」…

那好，假如一個說自己是「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的人，願意回溯上述最古典的言論自由精神去經營Twitter，也許不是什麼壞事。又馬斯克收購Twitter時空背景，正值他旗下另有Tesla的巨大利益綁在中國，如果一個「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並未因此顧忌中國政府的「紅色審查」，能保Twitter不受威權國家干預的傳統，馬斯克買下Twitter或許頗值得期待。

但很快地，大家都發現自己原來多慮了。馬斯克這位「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對言論自由其實也沒什麼偉大的想像。他的言論自由實踐，首先，就是恢復先前被禁止的諸多帳戶，當然，也包括之前被以「有進一步煽動暴力風險」（基於國會暴動案），而被前Twitter管理階層永久停用的川普本尊。

緊接著，馬斯克還在內部設計了一波「自由星期五」活動，重新檢視那些曾被Twitter擋在門外的網紅名人。然後，我們就看到，「喬丹彼得森博士」回來了，「坎耶維斯特」回來了，「安德魯泰特」也回來了。彼得森當初是因為貶抑跨性別演員艾略特佩而被停用帳號；維斯特則是散播了充滿仇視的反猶言論；至於泰特，他不只以厭女者自居，還認為女性「應該為性侵犯承擔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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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斯克經常引用《第一修正案》來證明他對Twitter調整做法是合理的，而既然《第一修正案》精神內涵之下，「仇恨言論」也有其保障，Twitter自然更不應該因為「仇恨言論」之故，就禁制掉某個人的帳號。事實上，馬斯克恢復帳號之舉，甚而也得到不少法界人士支持，理由無非管制仇恨言論，無疑也是在壓制民主異聲，更強調對仇恨言論，只需辯論、抗議、質疑、嘲笑、沉默，或乾脆走開即可。

接手Twitter不久後，馬斯克再又志得意滿宣布，改名為X的Twitter，代表原先「領主與農民制度」的終結，「權力已歸於人民」。只是，根據當時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學者丹尼爾希克尼的研究，馬斯克收購Twitter八個月內，網站平台的仇恨言論就增加了50%，其中為數不少，且還透過假帳號（機器人）大量散播，每周包含仇恨言論（攻擊身分群體或使用惡意語言）的貼文，從原本平均2179條躍升至3246條，其中，對歧視跨性別者的辱罵言論增幅最大（從馬斯克收購前平均每週約115條，收購後增至平均每週418條）。

於此同時，Twitter也漸漸從馬斯克口中所謂的左派平台，一步步演變成美國政壇另一派激進聲音的園地，版面上充斥反覺醒、反自由主義和積極批評多元倡議的言論，尤其對傳統媒體大肆貶抑。最重要的是，因為仇恨言論往往具有「憤怒誘餌」效果，「憤怒誘餌」又最能推動貼文流量和貨幣化（貼文收到回應愈多，其創建者賺的錢也就愈多），如今，X上聳人聽聞的言論，何以總會優先於有意義的討論或事實準確性，答案已不言而喻。就這樣，一個「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的入主，反倒使得原本處於弱勢的聲音陷入一個日益惡劣的空間裡，極端主義、假訊息、仇恨言論不減反增。爾後，這位「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卻又受到具獨裁傾向的總統重用（現已傳出要將離開政府），兩相加總的力量，不正是今天令美國自由派如此沮喪的原因。

近日三名中配因在個人網路頻道上的「武統論」，遭台灣政府遣送回中國，引起諸多關於「言論自由」的爭辯，甚而讓人憶起當年爭取台灣百分之百言論自由的鄭南榕。鄭南榕的理想價值至今仍值得眾人深省，但眼前展演的一幕，不只中配言論本身，以及其中一名中配的台籍先生透露，在抖音喊「統一」有助「漲粉」，直播帶貨生意才會好，乃至當中配們被遣送回國的同時，中國軍演就又立刻跟進（還馬上搭配新制的網路文宣），這樣一來，我們到底是看到「言論自由絕對主義者馬斯克」多一點，還是「主張百分之百言論自由的鄭南榕」多一點，或許也是在這起風波中需要釐清的。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