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怒」是一種罪　不是一種病症

「路怒」是翻譯叫英文原詞是 Road Rage，源自美國，注意的是，這裡強調是「路怒」，而不是「路怒症」。不知道是誰先將它翻譯成路怒「症」，原詞根本沒有它是一種病症的意思，這個翻譯導致了很多人以為它真的是一種精神疾病，它是一種行為，不是行為的成因。

美國自己也沒有將路怒症列為精神疾病。因此它無法在發駕照時進行事先檢測，或者靠醫生去診斷，也不會因為有人「患了路怒症所以做出某種行為」，所以也無法根據一個人有沒有路怒症，去決定是否發出駕照給它。

這世上並不存在著路怒症這種精神疾病，正如這世上也不存在一個叫蔣經國的國家。所以我不建議再翻譯成有誤導性的「路怒症」，翻譯成路怒或者路怒行為比較妥當。

「路怒」是 1980 年代媒體創造出來的新詞語，目前已存的證據顯示，大概在 1987-1988 年，美國的媒體發現了美國駕駛人所表現出來的各種情緒化，危險，不禮貌的行為。而稱呼這種行為為「路怒」，據說首次出現於佛羅里達州的媒體。因此，它一開始時是一種媒體創造出來的潮流用語 buzzword，不是醫學上或心理學的詞語，路怒行為的定義，是駕駛時對其它道路使用者產生了敵意，而導致的攻擊性行為。

首先我們應該先承認一點，那就是任何人在使用道路時，都很容易焦燥以及不滿。這不限於駕駛者，不論是機車騎士，甚至是行人，面對有人妨礙自己的前路，或者做出一些不認同的行為，都很容易產生情緒。哪怕是在一個大樓裡電梯走出來的太慢，或者是在乘捷運時塞住大門口，都有不少人會產生情緒，會因為交通受阻而產生情緒並不是甚麼獨特的事情，可能大部份人都會有。這是路怒的源頭，也就是我們每人都有路怒的基因。

但有了基因不等於會這樣做，大部份人在交通時產生的情緒，可能是沉默的吞下去，或者是無傷大雅的碎碎念，或者就反一個白眼。因為我們大部份人有足夠的理性去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被情緒掌握行為，不會因為我們對別人或世事有不滿，就立即去攻擊人。

而一個人如果沒有足夠的自制力，因此做出對不滿對象表達攻擊性的行為，那就是「路怒」，因此，路怒的本質是「行為」而不是「行為原因」，是失去控制情緒能力的結果。

路怒的本質是「行為」而不是「行為原因」，是失去控制情緒能力的結果。（圖片來源：chia ying Yang@Flickr）

基本上「情緒發洩」才是路怒的本質，如果因為對別人不滿而罵人，做不雅手勢，亂按喇叭，跑出去動手動腳，打架，敲打對方的窗門，大吼，以上皆是路怒行為。請留意就算你沒有開動車子，你光是罵人，甚至光是無法控制情緒，本身就已經是路怒。你可以這樣想，如果在網絡上失控罵人發洩情緒的人，是網怒，同樣的人駕駛汽車時就很可能會路怒，因為不論網怒還是路怒，都是源自「控制情緒能力不足」。

因為情緒控制能力不足，會導致拿手上一切可控制的東西來發洩，因為被情緒控制，所以失去了對自己是否違法行為的判斷力，或者在情緒上頭時，就不在意自己行為的結果。因此在那種狀態下，腦子裡對於規則與法律的觀念暫時消失了，而做出犯罪行為。

如果是在網絡上，那可能就會犯下「網絡霸凌」，「誹謗」或者「公然侮辱」；同樣無法自控的人，在道路上開著更危險的鐵塊，就會變成危險駕駛，惡意切線，這些容易導致交通意外的行為。道路本身就是一個必須「冷靜地使用」的地方，駕駛載具是一種操作危險機械的專業技能，而操作危險機械時任何人都不應該受情緒影響，甚至不應該有情緒。

路怒行為如果出現在飛機或船上，結果就是導致全員死亡，因此駕駛船與飛機都是高薪而且考核嚴格的職業。在駕駛其它載具時，情緒化是不可接受，不專業的。但同樣是能夠讓乘客輕易死亡的機械，汽車因為歷史原因而被向下普及，所以對駕駛者的紀律與心智要求也降低，這導致了路怒成為了一個問題，越低門檻的交通工具，死亡率就越高。

因為它本來就只是廣泛指情緒發洩，問題是情緒發洩去到甚麼程度要禁止？美國定下的界線時「使用載具或武器」，也就是說，你情緒化地用車子做任何事情，或者是下車烙球棒，在美國有人會在車上對天開槍，都是屬於觸法的路怒行為。因此，路怒不是病，不是事情的原因，路怒是犯罪行為本身。

但犯罪行為是否會被罰，以及罰多重，這很看地區。

在香港，這通常會被視為危險駕駛罪，最高可判入獄三年；在美國的喬治亞州最高可判十二個月監禁；在日本可判五年監禁；以上皆不必要構成傷亡。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民國，相關罪名似乎都判很輕，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只判拘役，在中華民國直接沒有危險駕駛罪，惡意逼車之類的路怒行為，基本上都是罰鍰，沒有監禁。

事實上無照駕駛也是，在香港無牌駕駛是要坐牢的；在新加坡，光是就可以坐三年牢；法國也可以判一年；日本判三年；這些都不需要構成傷亡。就不知為何，中華人民共和國就只是拘役十五天；中華民國無照駕駛就只罰錢，只要不構成傷亡就是極輕的罪，跟新加坡香港日本有非常巨大的差別。似乎國號有「中華」兩字的地區，駕駛相關的法律就特別寬鬆。

那可能反映地區傾向「控制情緒是駕駛者不可推卻的義務」，有些地區則傾向「情緒失控所導致的行為可以體諒」，社會整體對於控制情緒與冷靜理性的崇尚程度，會對路怒相關法律有很大的影響。

那麼，路怒能夠從檢查，證照方面預防嗎？因為它不是一種病，既然不是病就無法檢驗，發行駕照的部門沒有辦法或標準，輕易的判斷一個人控制情緒的能力，所以基本上不可行。就像我們沒有辦法找出誰是潛在的隨機殺人犯一樣。而能夠判斷一個人是否會路怒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看它有沒有路怒的紀錄，平時乖乖的然後突然才爆發的人比較少，最後會犯嚴重路怒的人，大多是平時也有輕微的路怒行為，例如罵人，按喇叭。

江山易改品性難移，無法控制情緒的人要讓它變成能自控是非常困難，近乎不可能的，只有剝奪它們駕駛的資格。

因此理論上，要防止嚴重的路怒行為，應該是針對重複犯上輕微路怒行為的駕駛者，及早吊銷其駕駛並不再發給，在它犯下嚴重路怒之前，剝奪其駕駛的資格。當然實行沒那麼簡單，可是也只有這樣才能夠盡可能的保障道路使用者的安全，否則情緒失控的人開車，就算今天的路怒沒構成傷亡，明天也沒有傷亡，也只是等那遲早的一天出現而已。

而實際上，任何一個無照駕駛輕罰的國家，就算剝奪其駕照，也不過是多一點無關痛癢的罰金，那麼剝奪駕照此項恐怕也形同虛設。那就是那些國家法律有系統性的問題，那問題也不在於路怒，而是在於這個國家的立法者們為了某些「比交通安全更重要的理由」，選擇了犧牲交通安全。至於是甚麼理由並不在此談論。

如果認真的想要改善問題，那麼恐怕要由提升無照駕駛的嚴重程度開始做起，如果有任何理由覺得不可以改，那唯有接受使用道路就是賭命。不過無論如何，我們少說「症」字，免得誤導自己與公眾或者是我們可以先做的。（本文轉載自作者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