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他為川普坐牢也力挺台灣　這位給「選舉舞弊」辯護的孤臣換得在川普圈內屹立不搖

2020年11月，川普政府面臨卸任壓力，時任白宮貿易與製造業政策辦公室主任的彼得．納瓦洛（Peter Navarro）卻依然活躍於各大媒體，為川普力辯各方，堅稱總統選舉遭到竊取。在川普的白宮內部，他並非最顯眼的角色，卻是對政策實質影響最深遠的幕僚之一。從推動關稅戰、打擊中國供應鏈、到疫情期間對防疫物資的掌控，納瓦洛的名字總出現在關鍵決策的背後。

如今，5年過去，川普（Donald Trump）重返白宮，納瓦洛依然是川普的彼得，是川普政府內最具爭議性的經濟顧問之一。最近1個月，全球貿易局勢因美國的「對等關稅」政策而動盪不安，而納瓦洛正是川普貿易戰的總工程師。這位原本在學界聲量不高、出版書籍曾被批評為「陰謀論」的經濟學者，為何能成為兩屆川普政府經濟、貿易還有對中國政策的主要設計師？

川普的彼得究竟是誰？

現年75歲的彼得‧納瓦洛（Peter Navarro）於1949年出生在美國麻州的劍橋市，父親是1名薩克斯手和單簧管演奏家，母親則在1家百貨公司擔任秘書，父母在他9歲時離異，納瓦洛後由母親扶養長大。

納瓦洛在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取得公共政策博士學位後，選擇前往加州大學爾灣分校（UC Irvine）任教，主攻經濟學與公共政策。早期研究集中於能源、環境及地方經濟發展，但在學界始終難以脫穎而出。相較於同儕專注於主流經濟模型或金融理論，納瓦洛的關注點始終偏向「政治經濟學」：政府如何干預市場、政策如何影響民生。

這也讓納瓦洛的研究方向與主流經濟學界背離，甚至有教授直言他「學術論文發表不多，但出版書籍極多」，暗示他的學術地位有限。然而，納瓦洛寫作風格直接、有戲劇性，常以強烈立場闡述反對全球化、自由貿易的觀點。這些主張雖然遭到學界批評，卻意外與部分美國民眾的情緒共鳴，為他在政界另闢蹊徑。

憑1本《致命中國》打入川普圈子

2011年，納瓦洛與安一鳴（Greg Autry）合著《致命中國》（Death by China）一書，出版即以聳動標題吸引關注，主張中國的崛起對美國構成經濟及戰略威脅。書中將中國形容為「不守規則的掠奪者」，批評中國壓低匯率、偷竊智慧財產，還輸出有害產品。納瓦洛強調這種模式對美國製造業造成摧毀性的打擊。

這本書雖遭多位學者批評為「情緒化」，引用錯誤資料，也缺乏實證支持，但它迎合了當時逐漸抬頭的「中國恐懼論」情緒，在民間產生廣大迴響，尤其在美國中西部受失業打擊的藍領白人中深具共鳴。2012年，納瓦洛更親自將《致命中國》改編為紀錄片，找來馬丁‧辛（Martin Sheen）擔任旁白，進一步擴大其影響力。這部影片後來也成為川普競選團隊在2016年的重要素材。

川普這樣評價納瓦洛的著作：「《致命中國》一針見血。它用事實、數字和洞察力描述了我們同中國的問題。」川普兩次競選中發表過的許多關於重振美國製造業，還有對中國貿易的觀點都可在《致命中國》中找到依據。

《華盛頓郵報》2019年的報導提及川普對納瓦洛的信任，每當川普遇到棘手的中國問題時，最常說的1句口頭禪就是「我的彼得在哪？」（Where is my peter?）。

總給川普最強硬的方案

川普盟友、經濟民粹主義者巴農（Steve Bannon）表示：「彼得之所以屹立不搖，是因為他和總統有相同信念——相信美國值得拯救，相信美國工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相信全球主義者錯得離譜，甚至邪惡。」他甚至表示，對納瓦洛的批評「其實是在繞著圈攻擊川普」。

最近1個月，納瓦洛的影響力展露無遺。他參與設計的「對等關稅」政策將美國關稅推升至二戰前未見的高點，雖然在9日被川普突然喊停，緩解了華爾街與華府的緊張情緒，但與中國的關稅大戰仍在持續。

當時，納瓦洛與川普一樣，將「喊停」解釋為勝利。他在簡短訪問中表示，這是「美國貿易史上最偉大的1天之一」，證明川普的方法正確。他說：「那些在華爾街、媒體和商界的膽小鬼，應該從這天學到教訓。」

川普的盟友們都說，納瓦洛是提出最極端選項的那個人：「要嘛達成協議，要嘛面對最壞局面。」巴農說，納瓦洛「總是給川普最強硬的方案」，這反而能產生談判籌碼。雖然許多人希望納瓦洛被邊緣化，但川普喜歡聽取對立觀點，所以他與馬斯克（Elon Musk）和美國財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的爭吵也就不足為奇了。

就讓男孩們繼續吵吧

知情人士透露，納瓦洛主導設計出以「貿易逆差」為基準計算對等關稅的公式。川普最終採用了這個公式，而非「經濟顧問委員會」（CEA）和「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提出的較複雜方案。CEA與USTR雖然一開始反對，但最終也接受了納瓦洛的方案，並由商務部長盧特尼克（Howard Lutnick）協助推動。

北達科他州共和黨聯邦參議員克萊默（Kevin Cramer）坦言，納瓦洛對關稅的堅定立場讓他感到不安。他說：「我對那些凡事都篤定不疑的人總是心存懷疑。」他還開玩笑說，自己因川普第1任期與納瓦洛交手，至今仍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

克萊默說他看到納瓦洛上CNBC、白宮經濟顧問哈塞特（Kevin Hassett）上福斯新聞發表相互矛盾的言論時，笑到不行。納瓦洛主張保護主義和永久關稅，而哈塞特則認為關稅是談判工具，最終目標是降低關稅及貿易壁壘。

在川普的盟友中，馬斯克對納瓦洛的批評最為激烈。他嘲諷納瓦洛的哈佛學歷，暗指他缺乏實際經濟經驗。馬斯克在社群平台X上寫道：「他什麼都沒建造過。」納瓦洛則反擊說，馬斯克只是個「汽車組裝商」，不是製造商，他就是想要用便宜的外國零件，暗示馬斯克只關心自己的營利，而非川普的願景。

馬斯克8日回應道：「納瓦洛真是個白痴，簡直比1袋磚頭還笨。」他還諷刺納瓦洛應該去問問「Ron Vara」——這是納瓦洛曾在書中引用、實際上是他自己虛構的「哈佛經濟學家」。2019年納瓦洛告訴《華爾街日報》，Ron Vara是「我用來娛樂的筆名」，「不應被當作事實來源」。這位虛構角色在他13本書中的5本出現過，包括2011年出版的《致命中國》。

對此，川普顯得無所謂。白宮發言人李威特（Karoline Leavitt）向記者說：「男孩們嘛，會吵就讓他們繼續吵吧。」另1位白宮發言人德賽（Kush Desai）則表示：「納瓦洛的卓越見解，讓他成為川普總統解決美國貿易赤字危機的關鍵資產。」

美國關稅戰的總工程師

事實上在川普第1任期，納瓦洛也經常捲入政策激烈爭論。一開始，前財長梅努欽（Steven Mnuchin）和前經濟顧問柯恩（Gary Cohn）等幕僚，試圖限制納瓦洛的影響力，甚至下令他靠近橢圓形辦公室時，幕僚必須立刻通知幕僚長。不過，納瓦洛總能設法接觸到川普，每當川普想要滿足自己保護主義的衝動時，總會說：「我的彼得在哪？」

或許是在納瓦洛的影響下，川普也開始自稱「關稅人」（Tariff Man），納瓦洛還送給他1幅19世紀末總統麥金利（William McKinley）的畫像，麥金利當年也透過保護性關稅扶植美國工業。在川普首次發動與中國的貿易戰，還對鋼鋁進口商品課徵關稅時，納瓦洛也建議川普威脅退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最終促成美墨加重新談判，誕生了《美墨加協議》（USMCA）。

除此之外，納瓦洛也支持川普退出《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並對德國、日本、南韓等盟友施壓。納瓦洛主張美國應強化製造業本土化、重建關鍵供應鏈，避免受制於外國市場，這些觀點在疫情期間獲得廣大迴響。

簡而言之，納瓦洛主張美國對外應維持高關稅，並將其作為重振製造業、保護國家安全的手段。他的觀點成為保守派智庫「傳統基金會」（Heritage Foundation）出版的《2025計畫》政策指南中的重點之一。川普在「解放日」公布的對等關稅政策，幾乎涵蓋納瓦洛在《2025計畫》中點名的所有對象，包括台灣、中國、印度、泰國、越南、馬來西亞、日本及歐盟。

美國學者蒙德希恩（Jared Mondschein）表示，納瓦洛的貿易觀點在學界長期被視為「另類」，即使他擁有哈佛經濟學博士的學歷，但少有同儕認同他的主張。不過，他也說：「別以為這一切都是納瓦洛的點子，其實川普本身就是最堅定的貿易保護主義者。」

為「選舉舞弊」辯護的孤臣，曾為川普坐牢

這位好鬥的關稅鷹派設計出廣受批評的對等關稅公式，卻深得川普信任，到底為什麼？川普最近在橢圓形辦公室私下表示，他對納瓦洛念念不忘，是因為「納瓦洛曾為我坐牢」。

2020年川普敗選後，納瓦洛是少數仍公開質疑選舉結果的高階幕僚。他發布了3份《選舉舞弊報告》（The Navarro Report），指控搖擺州出現大量舞弊證據，雖然多數指控缺乏實證基礎，但在保守派媒體引發不小迴響。

2021年1月6日國會暴動後，納瓦洛和班農一起被揭露參與「綠灣掃蕩行動」（Green Bay Sweep），試圖透過國會程序推翻選舉結果。2022年，納瓦洛因拒絕配合眾議院調查國會暴動的特別委員會，拒絕出席傳喚並提交文件，遭司法部起訴藐視國會。2024年1月，納瓦洛被判處4個月監禁，成為川普團隊中第1位因選舉相關事件而入獄的白宮高層幕僚。

納瓦洛拒絕認罪，堅稱他是根據行政特權保護原則拒絕作證。納瓦洛於2024年3月入獄前仍高舉著《致命中國》，宣稱「這是他一生為國奮戰的證明」，這讓他在「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陣營中成為「草根英雄」。納瓦洛出獄當天便飛往密爾瓦基，登上共和黨全代會舞台，在如雷掌聲中說：「國會山莊暴動調查委員會要我背叛川普，來保全自己，我拒絕了。」

以前就曾特別點名「特斯拉親中」

事實上，納瓦洛不僅主張擴大對中國的制裁性關稅，阻擋中國商品輸入美國。納瓦洛也一向對「親中」企業態度強硬，以前就曾特別點名蘋果、特斯拉與黑石集團（Blackstone Group）等公司過度依賴中國市場。他也曾在福斯新聞批評馬斯克「一邊吃美國政府補助，一邊在中國建廠輸送技術」。

2023年，馬斯克也針對納瓦洛的說法展開反擊過：「如果你認為與中國做生意是叛國，那我們90%的企業都是叛徒。」納瓦洛則回應：「當你在上海建超級工廠、協助中國追趕西方科技，你就失去了站在美國人民這邊的立場。」

美國若不保衛台灣，是對整個印太盟友的背叛

至於台灣，納瓦洛雖未參與正式外交決策，卻在任內及卸任後多次發表「挺台言論」。他認為台灣是中國擴張的首要目標，反對「戰略模糊」政策，主張美國應明確承諾「軍事協防台灣」，強化對台灣軍事支持、加速對台灣軍售，並建立「供應鏈同盟」，來避免被中國的「武器化經濟」牽制。

納瓦洛曾在2021年受訪時表示：「台灣是自由世界的堡壘，美國若不保衛台灣，就是對整個印太地區盟友的背叛。」

納瓦洛也支持將台積電納入「戰略科技防衛圈」，曾表示「沒有台灣的晶片，美國的高科技和軍事都將癱瘓，這是戰略命脈」。不過，納瓦洛也反對與台灣簽署《自由貿易協定》，主張「應該是戰略協議，不是開放市場」，顯示他對台灣的支持是出於戰略考量，而非自由貿易。

雖然納瓦洛這些主張與川普本人的想法未必完全一致，但他的對中鷹派立場在台灣獲得一定程度的正面關注，視其為抗中挺台的重要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