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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賓期中選舉將中菲關係推向新的轉向

楊聰榮 2025年05月15日 07:00:00

小馬可仕政府通過反中言論與主權訴求，成功將南海爭議轉化為政治動員工具，鞏固執政基礎並重塑國族認同。（美聯社）

2025年5月12日，菲律賓迎來備受矚目的期中選舉，這場選舉不僅是對總統費迪南德·馬可仕（小馬可仕）執政三年表現的公投，更因其與中國在南海主權爭議的緊張關係而被賦予特殊地緣政治意義。根據報導，馬可仕及其執政陣營在選前造勢中展現對中國的強硬立場，明確將捍衛主權與領土完整作為核心訴求。這種態度的轉變，從前總統杜特蒂（Rodrigo Duterte）的親中政策到如今的抗衡姿態，反映了菲律賓內外政治環境的深刻變化，中國議題成為政治上朝野攻防最主要的焦點，值得特別的關照。

從選舉背景來看，為什麼主權爭議成為政治焦點？菲律賓2025年期中選舉涉及12個參議院席次、317個眾議院席位及數千個地方職位，選舉結果將直接影響馬可仕未來三年的執政基礎。這次選舉是菲律賓政壇上的兩大主要家族在正式決裂以後第一次的選舉，而兩大家族政策上最大的差異，就是對中國態度的不同。因此中國議題成為本次期中選舉的焦點。

與以往選舉不同，過去外交政策很少成為選戰的焦點議題。本次選舉外交政策尤其是對華立場成為選戰核心議題。路透社報導指出，馬可仕在造勢活動中強調「不退讓主權」，雖未直接點名中國，但針對南海爭議的言論顯然劍指北京。他在2月選戰初期更直白質問選民：「我們會否回到讓領袖希望我們成為中國一省的時代？」，暗批杜特蒂及其女兒、現任副總統莎拉·杜特蒂（Sara Duterte）的親中政策。

根據外交月刊，菲律賓選舉中，反中情緒被執政陣營有效放大。參議員公開指控中國操縱「網軍」與「間諜」活動，試圖影響選舉。一份4月民調顯示，1100萬菲律賓選民中，多數支持主張南海主權的候選人，73%民眾明確反對親中候選人。這種民意轉向與馬可仕政府的「透明倡議」（Transparency Initiative）密切相關，該政策通過公開中國在西菲律賓海（West Philippine Sea, WPS）的侵略行為，如水砲攻擊、騷擾漁民，成功將南海爭議轉化為凝聚國族認同的工具。

如果以中菲關係做檢討，執政黨可以說是從謹慎合作到公開對抗。中菲關係在過去十年經歷顯著起伏。杜特蒂執政期間（2016-2022），採取親中政策，淡化2016年海牙仲裁庭有利菲律賓的裁決，試圖以經濟合作換取南海爭議的緩和。其「君子協議」（Gentleman’s Agreement）被指為對中國的妥協，引發國內爭議。反觀馬可仕上台後，外交政策迅速轉向親美，重啟與美國的《強化防務合作協定》（EDCA），擴大美軍基地使用權，並積極聯合日本、澳洲等盟友進行聯合軍演。

南海爭議仍是中菲對抗主軸。2025年2月18日，中國軍機在菲律賓專屬經濟區（EEZ）內的斯卡伯勒淺灘（Scarborough Shoal）危險逼近菲方民航機，引發馬尼拉強烈抗議。 5月8日，菲律賓軍方指控中國海軍艦艇「侵略性操作」，險些引發碰撞。這些事件不僅加劇軍事緊張，也為馬可仕政府提供了強化反中立場的正當性。馬尼拉的「整國策略」（whole-of-a-nation approach）強調軍警、海巡及海岸防衛的角色，將其塑造成國族團結的象徵。

最近中國被指控的選舉干預進一步惡化雙邊關係。菲律賓國家調查局4月29日逮捕一名中國公民，涉嫌在選委會附近使用監控設備。參議員托倫蒂諾（Francis Tolentino）揭露中國使館僱用「鍵盤戰士」散布假訊息，試圖削弱馬可仕的南海政策。雖然中國外交部否認指控，但此類事件無疑加深菲律賓對北京的戒心。

馬可仕陣營將反中立場融入選舉策略，成功將南海爭議從外交議題轉為國內政治資本。這種策略是很有效的政治動員，迎合民意，鞏固執政合法性。馬可仕強調「菲律賓人不屈服」（Filipinos do not yield），不僅回應選民對主權的關切，也為其親美政策賦予民族主義的精神層次。另外反中修辭有效分化對手，特別是杜特蒂家族。莎拉·杜特蒂因未公開譴責中國而被批「背叛國家」，其參議院選舉盟友如羅納德·德拉羅薩（Ronald Dela Rosa）則被迫臨時調整立場，表態支持南海主權。反對陣營一時之間還找不到任何有利的一致性的意見。

馬可仕早期曾表示不願在美中間選邊，試圖維持與中國的經濟聯繫。但選舉壓力下，強硬姿態可能使雙邊對話空間縮窄，2024年7月的中菲「臨時協議」（Provisional Agreement）等緩解措施難以延續（East Asia Forum, Apr 25, 2025）。目前國內政治分裂加劇。杜特蒂家族與馬可仕的公開對抗（包括莎拉·杜特蒂的彈劾案）可能削弱國家團結，影響應對中國威脅的整體效能。

菲律賓期中選舉的結果將深刻影響中菲關係及印太地區格局。若馬可仕陣營如預期贏得參議院多數，其親美、抗中政策將進一步鞏固，可能推動更多與美國、日本、澳洲的軍事合作，強化菲律賓在「第一島鏈」的戰略角色。反之，若杜特蒂派系意外勝出，菲律賓可能回歸親中路線，重啟經濟優先的對話，但這將面臨國內反對及美國壓力。從地緣角度看，菲律賓的強硬立場可能激勵其他東協國家，如越南、馬來西亞等更積極捍衛南海權益，挑戰中國的「九段線」主張。東協內部對中國的分歧，例如越南與中國的較溫和關係，可能限制集體行動。馬尼拉可能被迫在對抗與妥協間尋找新平衡。

菲律賓2025年期中選舉將中菲關係推向新的轉向。小馬可仕政府通過反中言論與主權訴求，成功將南海爭議轉化為政治動員工具，鞏固執政基礎並重塑國族認同。這一策略在凝聚民心的同時，也帶來外交僵局與國內分裂的風險。未來中菲關係的走向，取決於選舉結果、馬尼拉的戰略選擇以及美中博弈的演變。短期內緊張態勢難以緩解，菲律賓需在捍衛主權與避免衝突間尋找微妙平衡，以確保其在印太地區的戰略自主性。

※作者為新東向產業聯盟理事／中台灣教授協會理事長／任教於台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