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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濠仲專欄：直接設定「民進黨策動罷免」是國民黨誤判

李濠仲 2025年05月06日 06:00:00

「大罷免」造勢人數（419）明明遠不如國民黨的426集會，但罷藍連署書從一階到二階，何以遠比能夠動員人山人海上凱道的罷綠方更紮實有序？（攝影：張哲偉）

檢討民主黨2024大選失敗因素，很少不提到因為加薩戰爭，進而造成民主黨內部對以色列問題的分歧。選舉期間，民主黨決策層「挺以色列」和既有支持者「挺巴勒斯坦」的能量消抵，導致了一個竟被自己原本支持者抗議的民主黨，終究在大選付出代價。這當中，則不乏有民主黨決策圈對「公民團體」創造輿論（支持巴勒斯坦立場）的誤判。

加薩戰爭爆發，時任總統的拜登第一時間對以色列在加薩地區的軍事行動表現了毫不猶豫的支持，這舉動在美國社會並不奇特，畢竟支持以色列或反「反猶太」，一直是這個國家的主流敘事，政治人物支持遭哈瑪斯攻擊的以色列反撲，理所當然。再者，基於現實考慮，美國猶太團體對美國產、政、經、學各層面影響甚鉅，儘管長期以來，對以色列抱持好感的民主黨人遠不及共和黨人，但「挺以色列」（尤其歷來選舉期間）當是政治正確。

不過，自以色列開始大量使用炸彈襲擊加薩，傷及為數眾多的巴勒斯坦人，且所用上萬枚炸彈正是來自美國，這一景象，實已讓美國社會感到不安，並直接觸動那些原本就同情巴勒斯坦者的情緒。距選前一個月，更有民調顯示，超過六成的美國選民認為「美國應該利用和以色列密切的外交關係，呼籲加薩停火」，也就是說，民意多數支持的是以色列克制、美國收斂，而非繼續以清剿哈瑪斯之名，讓加薩繼續陷入火海。

於是，拜登政府高度支持以色列的作為，即受到不少評論者警告，說（同情巴勒斯坦）這一背後的「公民覺醒力量」，恐怕比川普本身的攻擊，對民主黨選情挑戰更大。

因為，原本在美國社會處於少數群體的阿拉伯人、穆斯林，由他們所催動的支持巴勒斯坦、反以色列情緒，竟可以一夕間在美國社會迸發如此大力量，甚至能突然地在華府周邊和其他主要城市發動數十萬人的街頭示威，表現出過去少有的政治施壓，甚至有四年前BLM的味道。但畢竟，共和黨沒有理由動機發動「挺巴勒斯坦」示威，而民主黨儘管多有同情巴勒斯坦者，卻也沒有介入挹注「挺巴勒斯坦」團體去反自己總統（拜登）政策的道理。

那麼，當時「挺巴勒斯坦」全國抗議是怎麼燒起來的？其中至少存在一個不容否認的因素，即諸多「年輕高網路社群使用族」的投入，他們以一種新型態社會運動家的模式，把社會各角落過去長期反對以色列、同情巴勒斯坦的群體、組織，結合其他原本爭取女權、LGBTQ、黑人、拉丁裔權力，甚至黑人教會、宗派力量，通通串聯起來。也就是看到支持女權、LGBTQ、黑人、拉丁裔權力的團體加入，才讓民主黨感到大事不妙，因為這些團體過去基本上就是民主黨的「鐵票」，而此時此刻，他們投入加薩戰事的情緒，甚而超乎了對即將而來美國大選的關心。事實證明，民主黨本次總統得票，在這些族群上確實出現大幅流失。

民主黨的另一個警訊是，當時街頭示威者「形象」和「組成結構」的年輕化。很多敢於公開批評以色列、挑戰親以色列猶太團體的年輕人，幾乎在「9·11」事件發生時都還沒有出生，他們自然不若老一輩對穆斯林恐怖敘事感受那樣強烈。再者，許多人投入大學、社區的「挺巴勒斯坦」者，不少是有穩定收入的中產階級，他們不僅深諳自己作為美國公民的合法權利，更擅長於利用各式社群媒體，以幾乎無所不在的方式去傳達他們的聲音，有參與者還把當時的抗議活動，視為某種反對舊殖民主義秩序的更大規模鬥爭。

可以說，當時民主黨錯步，除了內部對以色列問題的分歧外，最大的失算，就是一開始他們完全搞不清楚那些「挺巴勒斯坦」的公民團體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繼之，也忽略了在新型態社群網路環境下，公民運動的發動，已愈來愈少受「政黨」引領，甚至當力量持續上升時，反過來還會直接推促政黨本身的意見走向。所謂「反映民意」，在社群媒體時代，實踐性其實是比過去都大。只是當時民主黨全黨上下對「挺巴勒斯坦」氛圍（活動）反應不及，最後便等於是被自己的支持者給打了下來。

藉由民主黨去年大選遇到的挑戰回看台灣「罷免」，值得深究之處，便在於為什麼被說是民進黨策動的「大罷免」，其造勢人數（419）明明遠不如國民黨的426集會，但罷藍連署書，從一階到二階，卻又比能夠動員人山人海上凱道的罷綠方更紮實有序？對罷綠方（國民黨）來說，其中是不是也存在當初民主黨對「挺巴勒斯坦氛圍」類似的情勢誤判？將各地罷免情緒直接（完全）設定成是民進黨策動而起，這是不是國民黨在這波罷免議題中下錯的第一步棋？從而失去和公民對話先機，又在對方節節逼近的情況下，除了倉皇地以政治語言（如戰獨裁等等）應戰外，再使得反罷陷入論述薄弱窘境，到今天才一路進退失據、腳步凌亂。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