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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論壇》地緣視角：莫迪訪烏克蘭之行　讓印度走在平衡鋼索上

塔魯爾（Shashi Tharoor） 2024年08月21日 07:00:00

塔魯爾（Shashi Tharoor）
●印度國大黨議員
●印度前外交部長
●聯合國前副秘書長

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據傳計劃在8月下旬造訪烏克蘭，然而僅僅1個多月前，也就是北約在華府舉行峰會期間，莫迪才在莫斯科與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進行一場備受爭議的會面。就在俄羅斯空襲基輔一家兒童醫院，並在烏克蘭各地造成至少42名平民死亡的同一天，莫迪擁抱普丁的照片登上媒體版面，引發眾怒。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表示，「在這一天看到全球最大民主國家領導人在莫斯科擁抱全球最血腥罪犯，令人非常失望，這也是對和平努力的毀滅性打擊。」

所以說，莫迪的行為作何解釋？

自俄烏戰爭爆發以來，印度有如一路走鋼索。兩年多來，它力求在維繫與俄羅斯長期交誼以及支持《聯合國憲章》之間取得平衡；《聯合國憲章》規定了國界的不可侵犯性，以及在國際關係中禁止使用武力等原則。

印度不願疏遠克里姆林宮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印度四成以上軍火採購自俄羅斯。可以肯定的是，隨著印度向美國、法國、以色列和其他西方國家採購越來越多國防物資，該比例將持續下降。但就目前而言，很難脫離過去的影響：印度86%的軍事裝備源自俄羅斯，備用零件仍然很重要。

在此同時，由於西方制裁，印度與俄羅斯的能源關係進一步加深：由於油價折扣深具吸引力，印度進口的俄羅斯原油總價值已從2021-22年的24億美元，躍升為2023-24年的465億美元。俄羅斯成為印度石油和天然氣的主要供應國，西方國家意識到印度對俄採購可以避免全球石油和天然氣價格飆升，也悄悄默許這項安排。

此外，俄羅斯是中亞的重要合作夥伴，而印度正在中亞地區與後蘇聯國家合作擴大貿易夥伴關係，及因應安全挑戰。

有鑑於此，印度迄今拒絕批評俄羅斯發動戰爭，在聯合國大會呼籲俄烏停火的決議中也投下棄權票。值得注意的是，莫迪訪問莫斯科之後發表的印俄聯合聲明中提及發生在「烏克蘭周邊」而非「烏克蘭境內」的衝突，這意味著印度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承認俄羅斯的領土主張。

但印度也一直小心翼翼地拒絕替俄羅斯入侵背書。2022年和2023年，莫迪拒絕前往莫斯科參加雙邊峰會。2022年9月，在烏茲別克舉行的上海合作組織峰會上，他公開告訴普丁，當前時代「不是戰爭時代」。莫迪在訪問莫斯科期間重申觀點，指稱戰爭的解決方案「無法在戰場上找到」。

美國政府雖然接受印度的平衡行徑，但卻針對莫迪的莫斯科行向印度政府表達「失望」之情。這顯示，儘管過去數十年來，美國一直將印度視為其與中國日益高漲對抗中不可或缺的民主夥伴，但印俄關係可能會在印美盟友之間留下裂痕。

印度發言人在回應時，重申印度有「選擇的自由」和戰略自主權。但美國駐印度大使加塞蒂 (Eric Garcetti) 卻加碼表示，「在衝突時期，不存在戰略自主權」 (儘管在這種時期戰略自主權最為重要)，並敦促印度不要把美印關係視為理所當然。

美國官員最近的這些言論，應該會讓印度政府停下來仔細思考。美國拜登政府越來越強化其印太聯盟關係，已不僅限於與印度、澳洲和日本組成的招牌「四方聯盟」，還包括與澳洲和英國建立的澳英美 (AUKUS) 安全夥伴關係，與紐西蘭、菲律賓、南韓和越南等「四國+」國家合作，並在七月的北約峰會上主持「亞太四夥伴」（AP-4，包括澳洲、日本、紐西蘭和南韓）會議。

訊息很明確：許多國家樂於促進美國在印太地區的戰略利益，相較下，持續擁抱印度這個選項的吸引力已經下滑。導致情況更複雜的是，印度曾涉嫌在美國領土謀害一名錫克教分離主義者、但因美安全機構介入而未成，美國對此持續向印度究責。儘管美國迄今僅採取有限度的外交手段，卻繼續施壓印度進行調查。

但印度和美國應該保持密切關係，因為雙邊夥伴關係可以帶來許多互惠，從美印對關鍵和新興技術的倡議，到半導體企業，再到印太地區合作等。印度可以利用其與俄羅斯的長期關係來化解衝突，一如美國所敦促的。7月的印俄聯合聲明中歡迎「依循國際法且基於《聯合國憲章》」的和平提案。莫迪大可以利用即將到來的烏克蘭之行，探索這項選項的可行性。

莫迪還可以向烏克蘭提供更多人道援助。戰爭爆發後不久，印度交付烏克蘭政府90噸救災物資，此後烏克蘭政府多次要求印度企業提供建築材料、醫療設備和電信基礎設施等。莫迪可以帶著這樣的禮物前往基輔。

印度越來越左右為難。近年來，印度與西方關係持續升溫，特別是在印中邊境緊張局勢升級之際。但同時，印度也不能放棄與俄羅斯的關係，無論這令美國多不滿。

莫迪造訪烏克蘭可能會讓俄羅斯火大，如同他造訪莫斯科時激怒美國。印度的外交挑戰在於如何微調其私下訊息以緩解兩國的擔憂，同時將這次訪問描繪成大膽的新措施。如果能夠達成目標，將是地緣政治上的一大勝利；但這次出訪若有差池，恐會對印度的全球地位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害。

（翻譯：吳巧曦，責任編輯：楊淑華）